远方天空阴沉沉的，乌云堪堪擦着摩天高楼，暗暗翻滚着涌了过来。空气开始变得潮湿，仿佛下一秒就能凝结出水滴来。没有一丝风，压得赵念渊喘不过气来。
今天是九月十七，高一刚开学两个星期。赵念渊此时此刻心情沉重地走在回家的小巷里。天色微晚，赵念渊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后面，映在青石板上参差不齐。
不，不算是家。那是舅舅家，不是他的家。赵念渊很快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。
他父母死的早，在他四五岁的时候出了车祸，夫妻俩当场身亡，留下赵念渊孤零零的一个人。葬礼都是由舅舅一人负责，从买墓地到摆白席，赵念渊什么都做不了。
他还记得父母出葬的那天，也是这样子的阴天，他抱着父母的黑白相片，心里很失落，呼吸都很困难。
按着家乡的习俗，送葬路上会有人撒钱。赵念渊看着一张一张崭新的一元纸币被撒出去，无力地落地，随后被着急捡钱的人迅速拿起，变得皱皱巴巴。
想着想着，赵念渊停下脚步。这大抵是最后一次走这条小巷了。这几天舅舅在搬家。住了十几年的小破楼要拆迁。舅舅得了很大一笔拆迁款，和舅妈一起商量，买下了心仪很久的一套房子。
还没有推开门，舅舅粗犷的声音就传了出来：“小芬，快点的，搬完这趟就算是搬完了，剩下的就剩下吧！”
说着，大门就打开了，王涛冷不丁发现赵念渊站在门口一声不发。“回来了啊，快快快，进去帮你舅妈搬东西。”赵念渊听完，听话地点头向进了大门。
院子里堆的都是要搬走的物件，大大小小的包裹纸箱七零八落地散放着。正值初秋，但是万物还没有开始凋零，舅妈精心侍弄的花花草草还生机勃勃，野草也不再畏手畏脚，肆意生长着，有争比天高的气势。
舅妈高小芬正大汗淋漓，没来得及歇一歇，就又开始清点家当了。毕竟住了十几年，房子是破点儿，可有了感情终究是不一样的。
“诶，小渊，要搬去新家了，心里有啥感想没？”高小芬的确不喜欢这个白吃饭的外甥，但是也没有到了一句话都说不了的地步。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住进新家里，那种漂漂亮亮的大白房子里，想着想着，心里更加迫切了。
“挺高兴的。”其实，赵念渊没有什么感觉。舅舅虽然带他回家，但是从来都大忙人一个，舅妈不太喜欢自己，家里也只有小他一岁的表弟王磊泽会搭理他。可后来，王磊泽许是到了叛逆的时候，渐渐的，赵念渊都感觉自己淡出了他们的世界。
要不是中考的时候发挥超常，考了市里的重点高中，赵念渊都不知道该怎么张口要学费。
“高兴吧，终于要搬走了。”
“小芬，干啥呢，快搬东西，待会儿下雨了就来不及搬上车了。小渊，别干愣着了，快快快，搬完回新家！”
高小芬听到话语里的“新家”，眯眼一笑，眼尾的鱼尾纹晕染出笑意。赵念渊也浑身有劲儿，仿佛那也是他的新家一样。
三人合力，不一会儿就将所有的包裹都搬上了车。院子突然空了下来，一种名为孤寂的感觉爬上屋檐，门窗显得黑洞洞的，想张牙舞爪却无声无力。
赵念渊站在门口，久久没有动作。少年身姿挺拔肩头瘦削，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。
“哎小渊，走了走了！”王涛使劲儿按了下喇叭，催促着。赵念渊一顿，仍是抬脚离开。
一路上，舅舅舅妈都很兴奋，热切的讨论着新家怎么布置，还要添置什么。赵念渊坐在后排，身边是高垒的纸箱。他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，一语不发。
刚刚少年站在门口，衣角微微鼓动。
“起风了。”无人知晓他的轻声嚅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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